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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一道马槊破盾声响起,不过瞬息间,九千不祥骑冲入敌阵。
马槊下沉,长枪居后,紧接着便是两两一组的链手放下荆棘铁链,同时刀手紧随其后。
铁骑所过之处,人车俱碎,遍布死尸。
黑甲战马昂首嘶鸣,踩尸踏关,恍如无人之境。
仅仅一个回合冲杀,随着九千不祥调转马头,回身看去。原本死守在关口处的万余守兵还能站着的不过三两千人,其余,皆成槊下厉鬼,刀下亡魂。
军阵前列,墨书舔了舔干涩嘴唇,一双剑眸间无比漠然。他左臂夹着昆吾缓缓抽出,依旧森寒,依旧杀伐。
“杀!”他再次指向前方敌军,放声大喝于四野。
又一回合冲杀,不祥全军于关前阻军坡之上调转马头,回身看去。
原本仅存的三两千守军已不复存在,只有孤零零的八道血影站在乱尸堆间,宛若孤魂野鬼。
墨纛下,富大海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旁边身影“书哥,还,冲杀否?”
“不用了”墨书淡漠出声,随之策马上前,迎面向着前方那八道血影走去。
不祥军阵分居两阵,退至两侧,开出十米大道。
伴随着众多目光,一人,一骑,自大道默默前行,直至走到关口下,走到那八道血影下,才微微勒住马缰。
马背上,墨书面无表情,俯视下方那名身披血甲,早已神志不清的持刀将领,淡漠出声“为何,不走”
血甲将领愣愣抬了抬头,他咧出笑容,看着眼前那匹壮硕神俊的黑甲战马“果然,好东西还是得站着看,才能看清”
“本侯,敬你”墨书默默点头,随之翻身下马。
他卸下麒麟甲,扯掉麒麟袍,以血肉之身正面前者“在我大月,决不见甲,斗不见袍”
“倒算条汉子”血甲将领生硬一笑,用力卸掉身上血甲“在我猛犸,也是这个规矩”
原地,墨书面色肃穆,持刀于身前“来!”
“杀!!”血甲将领提刀怒吼,震破苍穹。他大步冲上前,挥刀便砍。
噗呲!
刀入血肉,墨书反手回刀,默默看向前者。
血甲将领愣愣低头,看了眼已经被开了膛的肚皮,嘴里不由吐出鲜血。
他再次提起战刀,怒目圆睁“杀!!!”
墨书剑眸一凝,抬手打掉对方战刀,继而刀锋一转,赫然斜斩而下。
血线自脖颈喷出,血甲将领瘫跪原地,他努力张着嘴,想要再呼吸一口那充满血腥的空气。
但不论如何用力,却再也吸不上来一口,只有鲜血自喉咙不断咳出,最终,一头栽向血泊中,再无生机。
一旁,浑身浴血的中年将领双手持刀,放声大喝“烈阳所属,山国四等战将,托嘎,请战!”
“请!”墨书横刀于胸前。
一刀,山国四等战将,托噶,殒。
“烈阳所属,山国百长,尔多哈,请战!”独腿武官一手持枪稳住身形,一手持刀,指向前方。
“请!”
一刀,山国百长,尔多哈,殒。
……
随着其余六道血影相继殒命,最后一道还站着的血影晃晃悠悠走上前,双臂皆断,只有一柄残刀夹在腋下
“烈阳所属,山国五等战将,鲁齐,请战!”
墨书点点头,指向最初倒下的那道尸体,问道“他,何名”
“烈阳所属,山国三等战将,虎阳关主将,不戈!”鲁齐强硬放声,眼中不见半分惧色。
墨书深吸一口气,随即横刀做势“请!”
“爷爷!来年开春!孙儿,便不回去了!”鲁齐对着身后用力嘶喊,作罢,他低头咬住刀柄,虽无喊杀,一双杀眸却极为骇人。
一刀,山国五等战将,鲁齐,殒。
最后看了眼附近倒在血泊中的八道血影,墨书左臂夹紧昆吾,一点点抽出,擦尽刀身血迹,然后收刀入鞘。
他拍了拍追月的脖子,一人向着关内走去。
山风拂过,尽是血腥。
放眼所及,皆为战尸。
他一声未吭,只是一步步走着,一步步看着。
明知是死,明知不敌,仍毅然决然,共赴黄泉。
此间不退,又是何等悲壮,何等铮骨。
至多百年,虎阳关还是那个虎阳关,关内热闹依旧,关外草木茂盛。
而眼下的这些战尸,不会留下半分痕迹,甚至无人会再想起。
或许史书会为此添一笔淡墨,但也仅仅是一笔,在那无尽的历史长河中很快便会被淹没,掀不起半分涟漪。
值得么?这个问题他自问了不下百遍,但每一次的回答,却都是值得。
无关所有,无关一切,只是值得,简简单单,纯纯粹粹的值得。
他代替不了关内数万战尸,但若身处同境,他的回答依旧如此——值得。
他走了很久,直至走出虎阳关,来到了一处半山坡。
他半躺了下去,然后拽下裤腰上的布袋,从里面掏出颗早已碎成渣的松子酥,慢慢放入嘴中。很甜,依旧很甜。
……
与此同时,猛犸南域,姑墨国境内
某处旷野间,一羽裙女子静静坐在溪边,右手持毫,左手托青,目光专注于眼前画板之上。
不知是何原因,她皱了皱眉,那原本欲要落在画板上的右手最终没有落下。
她放下了毫笔,同时也放下了色盘,好似心有所感,她不由望向了北方。
“小囡囡,今天这是怎么了?”伴随着一道年迈声落下,一盘发老妪持着拐杖,慈祥走来。
“云奶奶,您怎么来了?”艾可意外而笑,她起身迎向前者“最近入秋了,天凉,您要想走走,就在村子里转转”
盘发老妪笑着点头,在艾可的搀扶下坐了下去。
她只是随意扫了眼画板上的内容便收回了目光,然后缓缓道“这心里要有事儿啊,再好的画手也画不出心中之画”
说到这里,她笑着看了看艾可“让奶奶猜猜看,这是,心里住着个人?”
艾可抿了抿嘴,不知如何回答。
“这每个姑娘家啊,心里头都住着个人。当年奶奶心里头,也住着这么一个人”盘发老妪好像看出了前者的欲言又止,于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