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艾可主动从背上下来,看着眼前的背影,她笑着道“别回头,往前走”
墨书滚动着喉咙,嘶哑道“你,去哪儿?”
“不告诉你!”艾可努力保持着笑容,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顺着这条巷子出去,右拐,有一家很好吃的糖酥。老板人很好,每次都多给一些。要是想吃,待会儿便去尝尝”
“嗯”墨书极力咬着牙,腮帮子绷的很紧。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那原本的情绪。同时,坚定不去回头。
“好啦,快走吧”艾可站在原地,轻唱起了小调
“小将军啊莫回头,槛外长江空自流。小将军啊慢些走,前路险阻秋风柔。一天愁来一天忧,吃块糖酥解忧愁”
“小将军啊莫回头,槛外长江空自流。小将军啊慢些走,前路险阻秋风柔。一天愁来一天忧,吃块糖酥解忧愁”
她一遍遍唱着,他一步步走着。
直至背影彻底消失在巷间,她红了眼眶,酸了鼻头,可还是一遍又一遍唱着。
渐渐的,她脸色愈发惨白,后背渗出鲜血,浸红了麒麟袍。
走出小巷,烈阳当空
墨书下意识闭了一下眼,再次睁开眼时,阳光明媚,一切如初。
人群熙熙攘攘,街面嘈杂依旧。
他愣了一下,然后向右拐去。没走几步,一家铺面不大,专卖糖酥的小店映入眼帘。
眼见一赤裸半身,满身伤疤的青年驻足于此,有些发福的中年老板怔怔问道“这,这位大人,您是,要买糖酥?”
墨书扫视着眼前各式各样的糖酥,问道“从前,有个羽裙姑娘常来你这儿买糖酥。她,最喜欢吃哪一种”
“您说那姑娘啊”中年老板恍然大悟,笑着接话道“这说起来,那姑娘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您今日要不提,我这差点还没想起来”
说话间,他随和指向附近一种糖酥“松子酥,那姑娘每次来都要买一大包。外皮酥脆,内馅松软,大姑娘小媳妇儿最是喜欢”
墨书点点头“帮我拿一包”
说完,他正准备掏钱,却发现军袍已不在身。
好似看出了前者的窘境,中年老板爽朗道“大人这是出门儿忘带钱了吧,哈哈,没事儿,您先拿着,好吃您再来!”
墨书恍惚看着那包已经被放在身前的松子酥,他道了声谢,然后拎起糖酥默默向外走去。
穿过街面,走过湖边,他漫无目的,好似同当初那个皇都城的少年般,除了低头看着一直向前的脚面,便再无其他。
不同的是,皇都城的少年能走向不周山,而他,只能向着远方,没有远方的远方。
他走出了城,又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处小溪边坐了下去。
脑海中不断回想起诀别时的话,有甜,有苦,有时常心悸,有不得不得。
当想起艾可最后唱的那句小调时,他拆开油纸袋,拿出了一颗松子酥。
一天愁来一天忧,吃块糖酥解忧愁
他将松子酥放进了嘴里,很甜,很甜,但好像并没有解开多少忧愁。
还是那般,听着溪水向下,听着虫鸣鸟叫,静静的,一个人。
“从哪儿听来的调子,哄小孩儿的吧”墨书笑出了声,正巧,余光瞥到了附近一棵足有十余丈高的柳树。
意上心头,他果断起身,拔刀走向那棵柳树。
低头沉默了许久,好似在回忆,好似在发呆。足足半晌而后,墨书挥刀刻下,笔笔显锋,刀刀皆深。
我惦记你
我想你,很想
愿你平平安安,四季皆暖。
愿你不忧不虑,欢欢喜喜。
愿你苍苍白发,亦如当年。
愿你此生,无恙。
我,喜欢你
直至最后一字刻完,墨书深深吐了口气,又深深吸了口气。
看着树上刻字,随着胸膛起伏,他再次深深吸了口气,一切的一切皆深压下去。
求而不得,欲而不满,世人万千,皆入此道,他,同样不例外。
有些话能说,有些话,注定不能。而树上的这些话,是他的不能。
情话似药,能医病救人,也能万劫不复。
能做到,昔年之诺将胜过一切明媚。做不到,昔年之诺便会在顷刻间化为利刃,跨越时间长河,直击肺腑。
他大可放声誓言,享情之深切,而眼下的誓言,终将会在多年后变为要命的刀。
不止刺他,亦刺她。
“隔着二里地,老头子我可都闻着一股情味儿了”
忽然,伴随着一道干枯声落下,老者满面红光,拎着酒葫芦悠哉走来。
墨书眉头微皱,侧目道“何人”
“喝酒人,也是,读书人”老者笑盈盈走来,仔细端详了一番树上刻字。
明明一眼便能扫完,他却始终不收回目光,期间数次不着痕迹偷瞄向一旁,每一次偷瞄,嘴角的笑意便越是浓郁。
墨书浑身不自在,沉声道“看完了,便走”
“既敢写,又何怕他人看?”老者索然无味,一屁股坐在树下,大有一副赖着不走的势头。
见前者收回目光,墨书这才缓和了些许“你这读书人,倒是少见”
“后生浅薄了不是?”老者往后躺了躺,笑着道
“天下杀伐,以兵为道。天下久安,以文为道。老头子不才,游历四海八荒,五陆百国,江湖人看得起,尊一声尘先生”
“五陆?”墨书不解。
老者笑而不语,看着前者面相,道“瞧你,应是月人?”
不等墨书接话,老者便继续说道“早年间,我曾听过一段故事,恰巧里头的主人公,也是月人”
他捧起酒葫芦喝了口,很是满足的砸吧了两下嘴“多年前,有位西陆公主喜欢上了一个敌国将军”
老者笑了笑“其实说到这儿,接下来的结局你应该也猜到了。
但故事往往分为两个部分,一个过程,一个结局。今天,老头子就给你讲讲这故事的过程”
“故事的起因,是一颗蜜饯子。
那时,西陆公主被敌国将军所俘,困境之际,敌国将军随手抓了把蜜饯子送于西陆公主。
本是一件无心之举,但却因此埋下了祸根。
相识,相知,相惜,相伴,此四相,两人皆经历。可到了最后一相,也就是相爱时,却止步如此。
两国厮杀疆场,你死我活,一个是己国的公主,一个是己国的将军。
没人能打破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壁垒,那是道天壑。
后来,西陆公主的国家破灭,她写了封信给他,信纸里,夹着颗风干蜜饯。至此,彻底消失”
“没人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正如没人知道她去了何方。
有人言,这是遗憾,有人言,这是无分,千千万万的人都曾放言过,但或许只有两人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
“她本可以直接消失,却又将当初仅剩的那颗蜜饯送了出去。他本可以去找,却只是握着那颗早已风干的蜜饯,沉默不语。”
说到这里,老者微叹一口气,接着又饮了一口酒“这天下间的喜欢呐,有很多。
日夜厮守不一定是喜欢,分隔万里也不一定是不喜欢。世人热衷于给喜欢附上诸多含义,但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便够了”
“喜欢,便够了...”墨书缓缓低下了头,仿佛陷入某种沉思。